離婚後的女人

去年十一月，她離家出走，回到娘家，每天以淚洗臉，吃不下，寢不安，就是上班工作也有困難。她第一次來到診室遇上了我，那時候，她一坐下便開始飲泣，細訴婚姻中的不愉快，以及離開的恐懼。

她十五歲遇上他，十六歲嫁給他，結婚三十年，有兒有女有孫兒，丈夫偏愛抽大麻，對她冷淡如冰水，一場爭吵過後，她最後決意離去。剛開始的時候，她很不習慣，一方面討厭她的丈夫，一方面企昐和他有個互相尊重的離婚協議，希望在對方和自己的心中，兩人擁有一個特殊的位置，整個內心充滿爭扎。她的情緒波動得很厲害，有時候哭上半節治療，而她最大的恐懼是她沒辦法離開憂鬱和焦慮，沒法當個女強人，沒有辦法一個人生活下去。她常哭著說：「我沒有辦法繼續下去。我不能再這樣哭了。」

離婚是一個重要的決定，是人生的轉睙點，難過、懷疑自己的決定和不捨是少不免，那些複雜的情緒一時湧現，有如濃密的大霧蓋過大地，讓人搞不清方向，思路變得不清澈，人變得迷妄。今天決心離婚，明天擔心自己會後悔，大後天則是不知道應該怎麼辦好。這些都是能理解的心理反應。

我的責任不是幫她做決定，而是陪伴她渡過這個艱難的時期。有時候，我分享我對她「穿起武裝」的看法，有時候我提醒她當日出走的原因，又有些時候，我保持沉寂看著她哭。害怕是她的障礙, 她怕後悔，她怕獨立，她怕他先有一個新的伴侶，她怕顯得軟弱。有時候，她氣自己當初沒有看到或忽略「種種的紅旗」，氣自己花掉青春在一個男人身上，她責備自己笨。

正式簽紙離婚那天，她開了兩個小時車來見我，她崩潰了。三十年的婚姻，結束於一張紙。沒有難過的話，那就不是一段有付出的感情。一對夫婦要離婚，不代表婚姻是絶對的錯誤，也不是對方是一個大壞蛋。若三十年的感情，整段都是苦不堪言，那就不會是三十年，而是三年，三個月，甚至三天。

離開婚姻所以的難是因為婚姻中總有甜酸苦辣。離開苦辣不難，告別甜蜜郤不容易。每每憶起對方的一些細心都是否定離婚這個決定的証明，可是不離開的話，就是接受現實的不完美，甚至不公平的對待，是進是退或原地踏步都是難下的抉擇，離婚這個決定的確讓人很傷心。

我常常跟客戶說：「不要害怕傷心，你不是機械人，不是無情物。可以難過是一種福氣，那是代表你失去了重要的東西，是你受傷了。哭不是軟弱，而是勇敢的面對傷口。」

離婚三個月後，她沒有再如從前在婚姻中暴食，沒有再抽大麻，沒有酗酒。她沒了一所大屋，也沒了一個老公。換來她有一份工作，有自己的社交生活，有笑容，有自信，有自己的觀點，有自我接納，她更報讀了一個課程增值自己。療程中，她不再哭上半個小時，有時候跟我笑一下自己的內心爭扎，用平常心，用詼諧看人生的轉變。

離開，讓她成長，告別了那個十六歲的她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