錯的總是他人,自己郤永遠是受害者。當你遇上這種人要份外小心,因為他們容不下自己的弱點,也接受不了他人的意見,他們只活在屬於自己的世界。當他們受到批評時,他們會抗爭到底。他們放不下自己,容不了他人。這類人很寂寞,活得也很痛苦。他們希望完美無暇,十全十美,卻被完美主義侵蝕,漸漸吞噬。
前陣子,我為法庭寫了一份心理評估,分析了一個女人的心理狀態,內容大概指這位女士完美主義,難以接受批評,在處理壓力方面,有焦慮的傾向,以及缺乏控制憤怒的能力。她的人格傾向和焦慮做成妄想及強迫性的行為,嚴重影響她工作,心理質素和人際關係。評估結論是指她有焦慮症NOS 和強迫性人格傾向,建議她接受短期心理輔導,學習控制憤怒和了解其個性帶來的問題。
這位高學歷的女士已經失業了兩年多,她和其中一名家人一向不和,與他某天在家中產生衝突,然後她情緒失控,拿起廚房的大刀用力插了牆身幾下,哭著回到自己的房間,他的家人報警求助,最後她被判損壞他人財物。評估後,她不同意我的診斷,在診室中咄咄逼人,質詢我的每一字,每一句,更指公司為了賺錢而建議她接受心理治療(我沒有說要她在我工作的診所接受治療),然後她又指是我上司指使我下診斷,其實我是認為她沒有問題的,後來又指我滿口胡言,她沒有焦慮••••••我很困難才把她送走,離開前我告訴她投訴我的方法。最後,她跟我其中一位上司見面,把我寫的報告討論內容全部删去,又要求依她的方法寫,要我除去對她的診斷。諷刺的是她的反應如我寫她一模一樣—沒有辦法接納他人的意見,並有妄想的傾向。
這是我工作生涯收到的第一個投訴,吃得這行飯就預料有此一日,特別是從法庭轉介的個案就更不用說。這些人大部份都說自己沒有問題,但不知何解都觸犯法律,也不喜歡心理評估。正因為他們覺得自己沒有問題,心理治療成功的機會率通常都很低,做治療的心理治療師吃力又不討好,真是好人難做。就像今天有個治療師知道要和她第三次見面,她把所有的接椅和利器從治療室拿走了,更帶了一個Panic Button在身上。有時候,做這些心理評估會遇到帶有暴力傾向,或是不愛合作的人,做好防範措施是自衛方法,總之這方面的評估工作並不討好,就連自身安全也會受到一定的威脅,要十分的小心。
反思是我工作的一部份,作為心理工作者,我不希望自己寫的報告出錯,也不希望「怪錯好人」,所以關鍵問題是我有否判斷失誤。我想了好幾星期,我從新看過她的心理測驗和評估報告內容,又跟上司和同事開個幾次會議討論這個個案。結果,她對評估的反應、測驗結果 (如MMPI-2 和MCMI-III)和行為舉止都符合診斷結果,大家都認同我的看法。得到大家的支持讓我鬆了一口氣,但是我還是有點擔憂,我怕她會「死纏爛打」和「咬住不放」,更擔心自己的安全和讓上司受到困擾,畢竟她是一個有犯案紀錄和妄想傾向,又不能控制負面情緒及擁有強迫性人格的人。上司跟我說我的反應很正常,遇到這種情況的確會有點「創傷後遺症」(Post traumatic stress)的症狀。
這次事件雖帶來困擾,但卻讓我獲益良多,是一個很好的實習和人生經驗。從我上司身上,我學到處變不驚,臨危不亂,對經驗尚淺的下屬要關懷,給予支持和肯定,然後客觀處事,指出可以改善的地方。他協助我用心反思,有效的處理危機,以及改善臨床技巧。
從這位女士身上,我則學到強迫性人格的威力,以及反思自我的重要性。事實上,我對這位女士感慨良多,因為我看到,也經歷到她如何給完美主義侵蝕,以致無法看清楚自己,然後遭受無止的痛苦。她相信自己是自我建構出來的完美形象(ideal self),沒有辦法看到真我 (true/ real self)。因為這次的心理評估反映出她的真我(real self),做成極大的心理焦慮,引起了連串的反應,包括身份認同危機 (identity crisis)。為了減輕這種焦慮,她只可以把憤怒轉移到我和上司的身上,否定結果,妄想我亂寫一通。因為只有這樣,她才能平衡心理狀況,保持完美的形象。
犯錯不緊要,重要的是從錯誤中學習。試問人誰無過﹖ 接納錯誤是成長的一部份,也是我要繼續虛心學習的地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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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話要說嗎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