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t the Lake of the Isles in Minnesota |
聽著<<你不是真正的快樂>>便讓我想起這樣的一個她。那是我們第一次見面,她帶著一個大笑臉自信的走進我的辦公室。她坐下來後,我輕輕問她怎樣了,她強忍著的淚水便落下來。她長得年青貌美,一把長長的秀髮,大大的眼晴,路過的也會想多看她一眼。她說她甚麼都有,她會跑、會跳、會讀書。她喜歡她的體型,她有她的事業,她有她的朋友,而認識她的都稱她為「女神」。這樣的一個女生,人人稱羨,卻活得無比的辛苦。她要保持她的體態,她要看著每一口卡路里,她要甚麼都做得好,她不要人家知道她的痛苦,她要每天保持著完美的狀態。她給我看她每天吃的卡路里總值,給我看她每天多個小時的運動量。她說她怕胖,她怕人家對她失望,所以一直都是這樣的生活著。她找我是因為她多吃了幾口果醬,然後濫用了瀉藥。她又怕在外和朋友吃飯,她怕吃進「過多」的卡路里,她好怕好怕胖。
老實說,我很喜歡她,她好聰明,對於心理治療也很認真。她常常把治療討論的內容帶到現實生活當中思考,然後回來很誠實的和我探討她的心路歷程,是我心中那種近乎「完美」的客戶。遇到這樣的客戶我應該很高輿,可我當真不希望她想得到的是我的肯定,因為得到我的肯定對她還有長長的人生沒有永恆的幫助,相反這只會助長她的完美主義,拿掉她成長的機會。所以對著這類客,我一定會問她們是否覺得要做她們覺得我希望她們做的事才算是乖。有時候,她們說不是,又有些時候,她們會反過來問﹕「不然怎樣﹖我不想讓你失望。」 Bingo!
完美的代價很大,沒有真正的快樂,只有每天無限的焦慮和壓力,她們害怕失敗和失望。你看她們光芒的外表,女神前前後後,在夜欄人靜的時候,她們卻只有寂靜對著自己的心,掙扎著是否吃一塊餅,飲一杯熱可可。她們怕告訴他人自己的脆弱,然後甚麼都沒有了......因為怕失去,她們要控制一切。她們討厭這樣的自己,她們不喜歡自己不夠完美,她們活得很寂寞。
這種客讓我又愛又恨,我喜歡她們認真用功,同時我又多麼希望她們明白在我面前不用穿一層保護色。有時候,我坐在她們對面或旁邊,心中也難過心痛起來。我想她們知道她們的愛愛恨恨,我都願意知道,我都願意接受,我喜歡不完美的她們。我不會如鄧紫琪一定要她們快樂,只要她們知道可以不快樂便足夠了。我或許不完全明白她們的傷痛,但我希望她們知道遺憾過,痛過,苦過,愛過,錯過,失過,笑過,怒過,哭過,失望過,然後再站起來,才是真正的活著。